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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名人墓拾遗

时间:2018-04-08 16:45      浏览次数:       来源: 江南晚报       字号:[ ]

王辉 文

  太湖之滨,惠泉山下的无锡,自古便是人文荟萃之地,优秀人物浩若繁星,其中有许多人选择将身后之事托付于此城的山水之间。名人就是城市的名片,他们既璀璨了历史,也福荫了后人。不过,说起无锡名人墓,人们往往会想到泰伯、阿炳,文史爱好者也许还会想到邵宝、安国……其实,除了这些广为人知的名人墓葬,在无锡、江阴和宜兴,各有一处或地位非凡或别具影响或意境斐然的名人陵墓,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诉说着岁月离愁,等待着后人寻访探幽。

  无锡唯一的帝王陵:萧天子墓
  无锡既非骊山北邙,也未出过乘龙一族,怎么会有帝王陵寝呢?没错,在中国四百零八位帝王之中,还真有这么一位,恰恰葬在无锡,他就是南朝梁敬帝萧方智。
  萧方智(543年—558年),字慧相,乃南北朝时期梁朝开国皇帝萧衍之孙,梁朝末代皇帝。萧衍晚年,笃信佛教,昏聩暗弱,导致国内大乱,终为叛军侯景囚禁饿死。萧衍死后,诸子为争夺皇位骨肉相残,侯景在都城建康立太子萧纲为伪帝。萧方智之父,萧衍第七子萧绎则在江陵称帝。不久,江陵被北朝西魏攻破,萧绎被杀死。萧绎死后,名将王僧辩立萧衍之侄萧渊明为帝,立萧方智为太子,此举引起另一名军阀陈霸先的不满。陈霸先遂于天成元年率军杀死王僧辩,将年方十三岁的萧方智拥立为帝。然而,仅仅两年之后,陈霸先就逼迫萧方智禅位于己,改国号为陈,封萧方智为江阴王。不久,又指使亲信刘师知将萧方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一年萧方智年仅十六岁,死后追谥敬皇帝,葬于江阴西石桥苍墩。
  梁敬帝陵,俗称萧天子墓,位于江阴利港苍山村的苍墩之内,墩高数米,呈长方形,四周有护陵河围绕,南面有一石桥,通往墩下苍山寺内。此处寺陵相依,曲径通幽,显示出娟秀而又阔达的气势。据宋代王象之所著《舆地纪胜》等书记载,萧天子墩下一棵银杏树上,世代栖息巨蜂,但有盗墓之人,便群起蜇之,以保皇陵周全。传说虽然荒诞,但在苍山古寺中,倒确有这么一棵高大的古银杏树,树龄达三百年以上。只是《舆地纪胜》成书于南宋年间,若是依书中所记,此树恐已八百岁有期了,只怕还是里人为防盗墓而刻意渲染为之吧。
  据记载,最迟到宋代以前,梁敬帝陵内一直都有邑人所建的陵寺。清嘉道年间,陆续有乡人、名僧根据古代陵寺的遗址,修葺建造了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苍山古寺。如今,苍墩之上早已被寺庙所据,苍墩之下有无墓室亦未可知。游人至此,多是探访古寺,求佛还愿,只有驻足“梁敬帝墓”的文保碑前,才会发出“愿生生世世勿复生于帝王之家”的感慨。

  岳飞衣冠冢及岳霖墓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杭州栖霞岭下岳飞墓的这对楹联,相信早已是家喻户晓。不过,岳坟之下,究竟有无岳飞遗骨,却众说纷纭,一直以来都是未解之谜。
  清道光年间,杭州府司狱吴延康经过察访,认定岳飞遗骨就在杭州闹市众安桥下,遂于此处建岳飞墓,但当时就有人以“此间繁华,不似瘗处”疑之。《三朝北盟会编》《朝野遗纪》等则称,岳飞死后,狱卒隗顺负尸潜出临安城,葬于“九曲寺外,北山之湄”。岳飞三子岳霖在《赐谥谢表》中云:“埋葬以孤仪,起枯骨于九泉之下。”说的是孝宗年间,朝廷又从隗顺之子处购得遗骨,葬于栖霞岭下。而在杭州民间,还流传着“欲觅忠臣骨,螺丝壳里寻”的传说,认为隗顺是把岳飞遗骨藏在了钱塘门外堆积成山的螺丝壳里,事后孝宗使人从中访得,又令群僧在此做水陆道场,得谚语“螺丝壳里做道场”。
  岳飞遗骨究竟埋葬何处,并无定论,但放眼中华大地,确凿无疑埋藏着岳飞衣冠的墓穴却是独有一处,那就是位于宜兴周铁唐门村(今彭干村)岳霖墓旁的唐门岳飞衣冠冢。据《宜兴县志》记载:“忠武王子缵忠侯岳霖墓,唐门显祖庵侧,按唐门村在县治东北四十里。”
  宋建炎年间,金军、溃兵、土匪轮番骚扰宜兴,民众苦不堪言,岳飞应县令钱谌所求数次驻军宜兴,剿灭巨盗郭吉,收降了许多当地绿林好汉和溃散江南的金国汉人签军,壮大了队伍,直至绍兴元年方北进收复失地。其间,岳家军袭金兵于广德,六战皆胜,在宜兴百合场,也取得了以少胜多的大捷。岳飞的抗金足迹遍及宜兴境内,留下了岳飞行馆、金沙寺题壁、岳亭、岳堤等多处遗迹。岳霖也是这期间,岳飞与其第二任妻子,宜兴人李娃在周铁唐门所生。
  岳飞遇害后,岳霖年仅十二岁,为秣陵关总镇贡祖文收养,后于绍兴三十一年,回到唐门老家定居,邑人感岳飞之德,争相为其买田置地,岳飞后裔始在宜兴繁衍生息,至今已有三十余代。隆兴元年,岳飞冤平,岳氏子孙为纪念先祖,在唐门觅得一块有一长、一圆两个水塘的“金钩钓月”地,建起了岳飞衣冠冢。淳祐年间,岳飞四世孙岳益,又在墓东建显祖庵、岳霖祠,以奉王侯之祀。直到民国时期,抗日名将李汉魂到此祭拜时,显祖庵和岳霖祠仍存于世,如今却已无迹可寻。岳霖一生为官清廉,政绩突出,官至兵部侍郎、广东经略安抚使等职,于绍熙三年去世,追封缵忠侯,子岳珂将其葬于岳飞冢旁,千百年来,一直相互守护,留存至今。岳飞后人们,也常来此祭奠,传承岳氏家风,歌颂岳王事迹。

  卞玉京墓寻踪
  秦淮水瑟,长干桐飞。崇祯十四年春的金陵,王气黯然,比之以往更为阴冷。水西门外的胜楚楼内,宾客们都在喟叹着时局的不利,这边厢流寇破了“四隅六正十张网”,杨尚书畏罪自尽,那边厢鞑子又围了锦州,洪督师屡救不得,这些消息委实令人打不起精神。不过在楼上的一间包厢内,气氛却丝毫未受此影响,名满三吴的大名士吴伟业,此刻,正与“酒垆寻卞赛,花底出陈圆”的一代名妓卞玉京行令捉对,推杯换盏间,已然一见倾心……
  吴伟业(1609—1672),号梅村,明末江左三大家之一,其“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绝句迄今妇孺皆知。卞赛(?—1665年),自号“玉京道人”,以卞玉京之名传世,乃“秦淮八艳”之一,与李香君、柳如是等齐名,其人惊才绝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江左名士无不为之倾倒。
  这样一对才子佳人,原本乃珠联璧合,本应佳偶天成,谁想这胜楚楼之遇,却造就了二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纠葛。“缘知薄幸逢应恨,恰便多情唤却羞”,尽管此后,卞玉京一直主动追求吴梅村,吴却始终患得患失,佯装不解。最终,玉京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得到情郎接纳,便换装入道,遁入凡尘,即使名满天下的钱谦益延请,亦不肯与吴再见。
  直到八年后,步入中年的卞玉京才与吴梅村最后一次见面,席间,她抚琴一曲,成就了《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这首“月明弦索更无声”的时代悲歌。然而这一次,玉京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句承诺,心灰意冷的她嫁入豪门,数年后,离异自去,委身大户,长斋绣佛,三年不食油盐,日日为主人刺舌血书佛经。这种充满血腥,近乎疯狂的举动,与其说是为了报答收留之恩,不如说是为了宣泄心中遗恨,实在令人唏嘘。
  再后来,历尽沧桑的卞玉京选择终老于无锡惠山的祇陀庵内,青灯古佛相伴,死后葬于庵后锦树林中。卞玉京离世三年后,年届六旬的吴梅村踏着萧萧落叶,沿着惠泉山道,迤逦而行至玉京墓前,自诩“天下第一苦人”的他,为其不敢托付一生的心中至爱,献上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绝唱《过锦树林玉京道人墓并序》:“龙山山下茱萸节,泉响琤淙流不竭。但洗铅华不洗愁,形影空潭照离别……”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了吧。
  正是被这段传奇的爱情故事所吸引,卞玉京死后多年,本地文人仍纷纷来其墓前吊唁。清代诗人顾翰便吟道:“便取玉京私谥,奈松风楼阁,仙梦茫茫。看烟横墓石,旧时题字,瘦不成行。”从顾词中不难看出,至少在清道咸年间,卞玉京墓仍存于惠山之上。但是此后,玉京道人墓就渐渐从人们视野中消失了。
  民国以来,不断有人寻访卞玉京墓,却始终无人得偿所愿。究其原因,主要是祇陀庵属于惠山北坡私搭乱建的家庵之一,百年风雨后,早已破落坍圮,卞玉京孑然一身,无后人祭祀,其墓亦为山民盗卖以为殡厝之所。民国文人薛明剑所编《无锡指南》指出:“古锦树林在树宝庵前三周巷之村梢。昔之锦树庵,仅有池基等尚隐约可指。清初玉京道人卞赛葬此。”杨楚孙亦在其吟祇陀庵诗中自注:“卞玉京墓在惠山祇陀庵锦树林之原,即今严家棚左近也。”另据邑报《新无锡》报道,1924年,曾有人从听松山庄出发,在山庄近处找到了祇陀庵遗址。听松山庄,乃民国时惠山最大的殡舍,其址在今强巷新村附近。根据这些记载,卞玉京墓址应在今严家棚东侧三周巷与强巷新村之间的山麓。
  对此,笔者曾携友查探,虽也见得几处残垣断壁,但与文献所记,皆大不同,想来这访古探源,也有机缘巧合,或许仍是时机未到吧。离开遗迹时,天色已大不好,野道无人犹有萧瑟之意,大风夹杂着雨点扑面而至,踟蹰几步,蓦然回首,婆娑的锦树林如泣如诉,宛若赛赛的低吟,又似道人的撩琴,怅然间竟令我不知归去。树犹如此,人何以堪!那万千瞩目的清官人吟罢低眉时的眼波流动,那青灯孤影中寥落道姑的刺血奋书,一幕幕地,幻影般在眼前闪过,令我沉醉之间,委实不知今夕何夕矣。“青山憔悴卿怜我,红粉飘零我忆卿”,只是,此去后,不知又会有几人来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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