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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景:公花园·东门乡下

时间:2018-03-28 15:56      浏览次数:       来源: 江南晚报       字号:[ ]

  公花园
  无锡人都知道锡山、惠山,也都知道蠡园、梅园、鼋头渚。这是一些可供散心游玩的地方,中小学生的远足,也都会选择这些地方。然而,真正让大家感到散心也游玩得毫无顾虑的地方是公花园。因为公花园不要门票,任何人抬腿就能走进去。
  这样,公花园在无锡人的口头上往往就成了一个常用词:
  “不要老是蹲在屋里,公花园里多走走不好吗?”
  “好的,明天我就带他们几个人一起到公花园去讲讲清!”
  “啥人不晓得你安乐沙,公花园里的石板路也都被你踏瘪了。”
  “勿要老卵,你的这只小虫一到公花园里就会吃瘪了。”
  “嘻嘻嘻,差不多了,两个人已经搀着手一起去公花园了。”
  ……
  诸如此类的话,走到无锡各堂各处,可谓比比皆是随时可闻。不知内情的外地人,都会以为无锡的公花园是一个开阔无比也样式具备的大场所,似乎什么东西都容纳得了。
  其实,公花园里面的设置,除了一座假山、数个亭阁、几条带曲的蹊径和一片不大的水塘,也就没有什么特别可观的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上面似乎还觉得里面的空草地太浪费,竟然落址造了一个电影院和一栋办公楼,更是将可称花园的部分压缩了不少。
  然而,即便如此,公花园还是许多无锡人的寄托所在:不开心了,会想到去公花园走走;有喜事了,会想到去公花园逛逛;闹纠纷了,会得去公花园排解排解;谈恋爱了,会得去公花园幽会幽会。一些喜欢白相的朋友更是将公花园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吹牛皮,讲老空,传小道,喝香茶,听戏文,搓麻将,打扑克,逗金鱼,斗蟋蟀,无所不有。我还看到过几个老头子凑在一起斗黄雀,那么娇小玲珑的小鸟竟然也会摆出威风凛凛的架势,打起架来不依不饶的。至于无锡哪里出了奇闻异事,传得最快也最绘声绘色的肯定是在公花园。
  实在的说,公花园最初建造的动机可能不是这样的,至少不会想到会变成如此平俗的一个地方。看看那些厅堂楼阁的名称就知道了:九老阁、多寿楼、兰簃、天绘亭、归云坞、西社、池上草堂等等,都古风熏染,而诸如绣衣拜石、芍槛敲棋、多寿春楔、草堂话旧、兰簃听琴、西社观鱼、天绘秋容等等的园景标识,就更能想见当时的营建者是何等的斯文风雅。事实上,当时参与集资的士绅名流之所以选址于此,就是因为这里有许多可供咏叹的古迹遗存:春申君封吴之行宫、王羲之涤砚之宅社、东晋的“祝圣都道场”、明代的“方塘书院”、清代的“池上草堂”等等。
  然而,精算不如天算,人事难当时势。公花园建成未过六年,这里便成了辛亥革命在无锡的首义之地。随后,“西社”之无锡共青团支部、“多寿楼”之中共无锡支部都相继在此成立。而1949的新中国成立,公花园更是无锡第一面五星红旗升起的地方,肃立致敬者凡一万五千众。这些都是轰轰烈烈气壮山河之举,公花园何以再持斯文风雅之态?
  现在的公花园更是今非昔比了。现在的公花园都被平俗得看不见了。原因是周边的地皮太金贵,公花园竟然还存着那么占地的一大圈围墙,实在是太浪费了,于是就把它拆掉了。拆掉了围墙的公花园就全然融入了四周炯炯环伺着的商业圈了。主政者拆了围墙之后大概觉得再将内中的厅堂楼阁去掉就不太好了,于是就保留着供普罗大众在里面娱乐。
  普罗大众的娱乐是没有栏关的。唱歌、跳舞、拉胡琴、敲板鼓、演锡剧、做滑稽,可谓是色彩纷呈而又混乱杂沓。上午还稍好些,一过中午,各路人马都汇集而来,许多人还带着大功率的音响箱,熙熙攘攘闹闹哄哄,那份快活劲道真可谓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前不久我到公花园玩,耳朵实在被闹得吃不消便去相对比较安静的王羲之涤砚池看看。不料那里也有许多老头老太坐在一间大的石阶上讲老空。一个戴罗松帽的老头见我看石壁上的碑文便过来问看什么。我说,来看看王羲之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里涤砚的。老头一笑说:这有什么可以疑问的,王羲之就是无锡人。他的兰亭序知道吧,就是写的这里的一个亭子。公花园里的老东西多得不得了,你想知道什么尽管来问我好了。我十分吃惊,细观老头的面孔不仅热情真诚,还有一股子满溢出来的自傲。看他样子,从前该是干体力活的,但现在举手投足竟有了文气的样子。他还指指不远处铺在石阶上的报纸说,你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我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跟着他在那张报纸上坐了下来。那天,我非常开心,常常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

  东门乡下
  东门乡下的说法其实是不确切的。确切的说法应该是东门外乡下,或者东郊乡下。但住城东北角落的无锡人都这么说,特别是孩子。
  住城东北角落的孩子一提东门乡下往往还特别兴奋,有种恶劣的冲动,这与那些有“觅踪野苇鹤,寻径荒草兔”之雅趣的大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从严格的角度说,东门乡下应当以亭子桥为界,也就是说过了亭子桥便该是东门乡下了。实际情况是过了亭子桥还不是乡下。过了亭子桥还能看见一些厂房,一些民居,看见一些不太热闹的商铺,还有个让人闻名色变的地方——拘留所。老无锡吵架:“你别急,总有一天你会到亭子桥去的”,就含有诅咒的意思,而绝非祝愿去享受“坐亭听松声,走桥观月影”之类的美好。
  真正分界城里与乡下的是一条铁路,一条路基不高平易着蜿蜒蔓伸的铁路。由于铁路赤豁豁的没有遮拦且两边杂草丛生,轧死懵懂的牲畜与小孩是常有的事情。铁路两旁还有许多荒坟,葬着的据说都是东洋人扔炸弹遗下的无名尸。所以一到夜里这里就会有鬼火钻出来,蓝幽幽的到处飘忽,散布悲凄和怨愤。所以,去东门乡下还有点冒险的意味。有了这么些因素,住北门的大人对小孩去东门乡下就十分忌讳,觉得那是个危险且晦气的地方。
  我最初去东门乡下是金宝引领的。金宝苏北人,黝黑精瘦却很有力气,手臂一弯会有疙瘩子肉凸出来,摸摸捏捏都感觉很硬。金宝去东门乡下是得到家里鼓励的,因为每次回来总有许多的收获:几根玉米,一堆野菜,三条泥鳅,五只蟛蜞,都用脱下的衣服包裹着呈父母受用,他自己受用的主要是蚱蜢和蟋蟀。有次他还让看养火柴盒里的一条小蛇,只有铜丝粗,却也会盘着动,手一碰就将头竖起来表示要咬的意思。这让我惊异不迭,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玩的东西。
  我是看了小蛇的第二天就去东门乡下的。那天正好星期天,而母亲又去姨母家了,由是赶紧去找金宝,求他无论如何带我去一趟。金宝有点懒洋洋的,说了半天才勉强答应,交换条件是十张洋牌且必须蜡子。我连忙同意,当场就掏洋牌给他。只是蜡子只有九张了,只能用两张不蜡子的作为弥补。
  去东门乡下要二三里路,于当时的我,该是不菲的体力消耗,但由于兴奋居然不觉很累,尤其眼见一列火车正好在铁路上呼啸着开过来,还有一种惊悸的酣畅。火车一过,眼前便一下空荡荡的而且很轻,以至于跨铁轨的时候脚里还有点发飘。下了铁轨的路基也就是正式的东门乡下了。
  最初给我的感觉是比较失望的。展示眼前的只是一片稀稀拉拉的瘌痢头田,这儿种着麦子,那儿种着黄豆,还有许多不知名堂的植物横七竖八纠缠在一起,而近处的青菜像是乱栽的,叶子上麻麻点点全是虫眼。只是土墩上的一棵老树比较清健,树冠上还立着一只黑羽的鸟,眼珠骨碌碌地看我们过去就“呀”一声飞走了。
  “乌鸦。”金宝指指它,显出熟门熟路的架式,“朝里面再去去就好玩了,凑巧还能看到白头翁。”
  我对白头翁大感兴趣,因为只闻其名未见其身,想它一个白发老头居然是只鸟应当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于是赶紧快了步随金宝朝里面再去去。
  朝里面去了好多似乎也没见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白头翁更是影踪杳渺。直至钻过了好几片旱芦苇才眼睛一亮,居然有只水波清冽的水塘。可能是有着周围有掩映的缘故,大水塘四周就显得比较的幽静,蜻蜓蝴蝶飞起来也姿态悠然,蚱蜢很多,还有全身青翠的“拜忏道士”。“拜忏道士”也属于蚱蜢,只是头比较尖,后腿特别长,捉了捏住它后腿的爪子,就会不停地叩拜。叩拜久了它吐绿水了,表示累得快要死掉了。这时你最好放掉它,再去捕捉其它的东西。其它的东西很多,都在草丛里乱动,蝼蛄,金牛,四脚蛇,捉拉雄,而水塘边竟还有许多小蟛蜞爬出来,举着一只只畸形的大钳爪虚张声势。我捉住一只正要用手指实验它的力道,却发觉金宝不见了。
  后来金宝又突然出现了,弓着腰从荆棘丛里钻出来,手里提着用衣服兜着的东西。见我就说:“走走走,快走吧。”我自然不愿意,就说:“怎么就走了?才来了一会儿呢。”金宝说:“还一会儿啊,太阳都那么高了!”拉着我就朝外面走。我是很沮丧的,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将蟛蜞放进口袋里跟着走。金宝走得很快且熟门熟路,穿出荆棘丛又抄近路过一片荒坟堆就看见了铁路。
  到了铁路边,金宝就显得定心了,就把衣服兜打开来让看里面的东西,竟然是山芋和灰茭白。山芋我不感兴趣而灰茭白则是教人馋的东西,那里面的灰虽是病菌所致吃起来却奇香且无须烧煮。无奈金宝很吝啬,只给了我一根啃吃。
  那天回家自然是要经受一番训斥的,所好有小蟛蜞在袋里垫底,觉得毕竟有些秘密的收获可供慰藉。小蟛蜞没多久就软塌不动,怎么拨拉也不肯虚张声势了。为使这不易的收获有个着落,我连夜偷偷起来将它煮了吃。煮之前我竭尽可能放了许多佐料,吃起来却发觉一点味道都没有。尤其没有肉,连那只大钳爪剥开来也只有小米大的一粒。
  此后,我就经常光顾东门乡下了,至于收获则是不能明言的。
  住无锡城东北的孩子去东门乡下一般都不明言什么,但即使很大了,身上还会存有东门乡下的许多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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