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专题专栏 >> 历史地情 >> 无锡人文 >> 无锡风俗

无锡香会和庙会的民国钩沉

时间:2017-01-22 16:04      浏览次数:       来源: 江南晚报       字号:[ ]

乐四余 / 文

  【香会和庙会的表述差异】
    《康熙无锡县志》记载,“三月望前后,香人各执香沿途礼拜上三茅峰,曰拜香会。二十八日赉瓣香走东岳庙者,数县毕至。其夕遂至庙中,谓之坐夜。数日之间,寺塘涇为之壅塞。”这里前面写明拜香会,二十八日的呢?没有“会”名。
  《无锡文化大观》在写到“传统节场”时说,“农历三月十四日、十五日,无锡四乡有香会行会惠山,惠山地区成了大节场。”这儿的“香会”应该指“组织”。
  上世纪90年代,无锡和全国各地一样,进行了新中国建立以来的首度地方志编纂,香会和庙会都列入其中。一家方志在《庙会》中,写有夏历“三月二十八惠山东岳庙会”;而在《香会》中写道:“旧时每年夏历三月间,无锡惠山等地的香火极盛,俗称‘三月香汛’,三月十五和三月二十八惠山的两次香会活动历时二三天才结束。”另一家方志则在《庙会》中兼写“香会”,先说“庙会多有迎神赛会活动,也叫香会”,还说“农历三月二十八的惠山大香会,是无锡地区最大的香会”。此二例方志都似乎把香会、庙会混为一谈了。
  《吴地文脉渊源》认为,“各类方志均把香会、庙会等同起来,其实,香会和庙会是既有联系又有区别的两种民间活动”。
  2015年4月和5月,《江南晚报》分两次刊出题为《无锡庙会的那些事儿》,对“老无锡”华钰麟(下称“华老”)进行采访报道。华老明确地说,“无论是农村的‘香会’还是城内神庙的‘行会’,最具代表性的还是每年农历三月十四惠山五里香塍的‘拜香会’,以及三月廿八的‘八庙朝东岳’盛会”。“拜香会”即香会,因为他还说“三月十四香会的另一特色,那便是‘肉身灯’”。“八庙朝东岳”就是庙会,因为他还说“农历三月廿八朝东岳庙会是无锡风物上的一件大事”。华老的话说明,“香”、“庙”应是两个“会”。
  再看看由商务印书馆印行的《现代汉语词典》。该词典第七版(2016年)写道:【香会】①民间为朝山进香或祈福求丰年而组织的活动:举办~;②民间为朝山进香或祈福求丰年而组织的群众团体:筹办庙会,全仗各~出钱出力。而1985年同为商务印书馆印行的该词典在解释“香会”时,只有第②义项,而没有香会是一种“活动”的第①义项;对“庙会”的解释则完全相同。这说明,该词典在30年后对“香会”理解完善了;还说明,两个“会”的确有别;而且又说明,“香会”这个组织是会加入到“庙会”这个活动中的。
  《无锡市志》云:“无锡城区的庙会,盛于本世纪二三十年代。”下面就来看看包括此段时间在内的民国时期的无锡书报对本地香会、庙会的记载。

  【香会和庙会的民国报道】
  1915年(民国4年)4月28日《新无锡·香会节场种种》云:“吾邑之旧历三月十四日为香会节场之期,惠山一带因各乡乡人迷信者举行朝山进香,故届期倍形热闹。自光复后,经官厅之取缔,此风稍杀”;次日,该报又说“人山人海,拥挤万分……此等香会,已十余年未见云”。“因过于热闹,妇女之拥挤被围而欲出不得,欲走无从者,虽极力呼嘶,军警亦竟无可如何云”。这里可见香会之盛非同一般。
  1917年(民国6年)5月5日,《新无锡·香会节场记》中说,“昨日为旧历三月十四日,系吾邑一种习惯上香会节场之期,官厅一因为破除迷信起见,一因恐流氓藉端滋事……警察所通令各分所一律严禁”,“而一般乡民仍奉香礼拜,三五成群,西城一带,几项背相望”。文末又嘲讽道,“抱看会欲望者,咸膝为之酸,背为之痛,真可笑矣”。1918年4月28日,该报又说,“前昨两日,为各乡举行赛会之期……高长岸等处之香会(笔者注:应指组织,下同),均次第进城”,“今岁香会(应指活动)较之往年为盛……前日下午有由苏州及常州来锡看会”,“旅馆均有人满为患,而茶楼酒馆及各小摊亦莫不利市三倍云”。
  1919年(民国8年),钱基博撰写的《无锡风俗志·三月》云:“是月(农历三月)二十八日,东岳神诞,庙在锡山麓,群庙皆赛会以祝,而乡民亦有随会拜香者。”此说明农历三月二十八是庙会之日,香会也可能加入其中了。
  1923年(民国12年)5月3日的《锡报·赛会之盛况》云:“本月十五日午后,香会至惠山者有四五处”,“十六日有大张桥香会(应指组织),亦由五里街来云”。
  1924年(民国13年)4月15日《新无锡》,记者不仅写香会“人满”,“利市三倍”,还写自己切身感受,“记者被挤在人群中,脚不点地,欲前不能,欲退不得”,直至“呼吸不能,面色灰死”,文末说“警力终嫌单薄,照顾不周,未致酿成人命”,“犹为幸事也”。
  1933年(民国22年)4月9日的《锡报》云:“三月十四之权威,依然朝山进香”,接着连续对之三问:“迷信遗传?鬼神驱使?拜香急于救国?”说雨中的香客“一定神经病”。4月10日、17日又批评“赛会白热化”是“蛮性的流露,不怕死的香会”,诘问“这些迷信的财力,何不改作买飞机之用”。国民党元老吴稚晖不久前来锡,《锡报》先是报道他去看了香会,至4月14日他接受该报采访时说,“我来去匆匆,香会没有看着!”该报另一篇《吴稚晖先生的新上下古今谈》,写了吴稚老好旅游且健谈的话:“朝山之于我……只为朝山,而不进香”。此话说明了吴对“进香”的态度。
  1934年(民国23年)3月19日,《锡报·昨日之惠泉山》云,“祭祠堂吃祖宗”,“可与废历新春的崇安寺,三月十四的拜香会,鼎足而成三大节场”。《锡报》是无锡“解放前出版时间最长、得到‘人们赞评’”的报纸(《无锡文化大观》),如“三大节场”之说无误,那农历三月廿八的“庙会”置于何处?。而另一家同是本地的《新无锡》,先是同年4月28日写香会,标题即《三月十四不尽香会续续行》;后于5月11日在《万人如海,动地惊天,七庙赛会路由详记》中,写“记者特向各庙探访路由,详记无遗”,分别写了张元庙、延圣殿等七个庙的盛况,此处写的应该是庙会,但没有明确说“庙会”二字。为何“动地惊天”的盛会排在“三大节场”之外?又莫非“庙会”此时尚未有此一词?
  1937年(民国26年)情况有了不同,一是官方态度缓和,二是明确写出“庙会”。4月23日的《人报》,以《警察局区公所禁止迎神赛会》一文云:“近届废历三月香汛之期……尤以废历三月十四及三月二十八两日为最盛,观者恒万人空巷,因此每发生事故”,故“第一区区长……令各乡镇长严厉禁止云”。然而,次日该报又云“香会可出,但不许扛抬偶像”,却刊出县长的“取缔谈话”,其中有“破除迷信,提倡新生活”等八九项规定。5月8日《锡报》一文的标题就是《本地风光话庙会(“庙会”此词到了标题中)》。该文是总写庙会,曰“旧历三月廿八日,东岳神诞,八庙例有赛会之举”;同日另一篇《今日七庙朝东岳》则分写“各庙特色”,一庙一节。次日,该报又以《七庙盛会——数十万人咸为疯魔》,再次详写庙会的“朝贺礼仪”、“警士和壮丁出动维持秩序”等内容。此年4月27日的《锡报》,在预先发出的《各庙赛会前奏》中说,“革命革了二十六年,满清的帝权,一革就革掉。这多少年相沿下来的神权,却依然潜伏在多少善男信女得脑海里。”接着作了分析,“在迷信方面说,当然应该禁止进行,但若顾到民众娱乐,则又不便煞风景”。最后为当局说好话,“陇县长定下的折中办法,‘破除迷信’、‘提倡娱乐’、‘维持秩序’三方面都能顾到,在喜欢出会喜欢看会的人们,不得不称赞他一声‘贤明’”。
  1942年(民国31年)4月29日的《新锡日报》,在“无锡香汛素描”中,首节说“无锡这山明水秀得天独厚的县城,现在在复兴的状态中迈进”,“虽然富有迷信意味的香汛,也每年均照例举行”,末节说“不过现在适值清乡时期,虽然香汛盛大,乡民也晓得遵守秩序”。自相矛盾的话显然在粉饰太平。

  【香会和庙会的华丽提升】
  纵观以上资料,可以肯定无锡的香会、庙会,无论是其起因、举办日期,或是祀奉对象、活动路线等,都是不同的两个“会”,其“香会”也符合《现代汉语词典》今年的两个义项。但是,这两个“会”毕竟有很多的相同之处,如都在“三月香汛”举行,最终地点都在东岳庙(祀奉偶像虽是两个,却是母子),而且“参加‘香会’的人,有部分也参加迎神赛会”,“香会上边唱边舞边伴奏的表演节目等都要参加各地的迎神赛会(《吴地文脉渊源》)”,因此,香会和庙会的容易混同就事出有因了,再加上年代久远,口口相传,就在方志中反映出来,况且这还与供稿者、受访者对两个“会”的认识直接有关。“但不管怎样,香会和庙会是属于不同性质的民间宗教活动,不能把庙会称作香会,也不能既可作庙会,亦可作香会(《吴地文脉渊源》)”。
  无锡的香会、庙会还有一个非常相同的地方,就是都受到当时民国地方政府的反复禁止,其原因主要是迷信和安全问题。民国时期香会、庙会上,的确安全问题多多:“流氓藉端滋事”,女郎“被人抽签”,“恶少故意挤轧”,围墙“被挤坍塌”,“无赖之恶作剧”有妇人被“扯去下衣”等等,这些都与当时战乱不断、社会动荡直接相关。迷信是得破除,问题怎样破除,对此,上述民国资料都未有记述;再者,香会、庙会都有浓厚的宗教色彩,教徒都会如期参加宗教活动,并带动一批善男信女以至于一般民众,形成风俗汇成集市,成百上千年的因陈沿袭,岂能轻易刹住?况且,1912年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规定:“居民有居住、出版、集会、结社、宗教信仰等自由。”这民国的地方政府怎么就轻言禁止呢?事实证明,虽然禁而又禁,效果却微之又微。
  焚香点烛味浓烈的香会消失了,集市节场般的庙会留下来了,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而庙会风俗一旦形成,其惯性的力量同样是很难阻挡的。笔者老家每年的一场庙会是“清明游鸿山”,届时,四乡八镇的人前去踏青、扫墓、凭吊泰伯。解放后10多年间,基本岁岁沿袭。但到了那践踏文化的“文革”时期就被禁止,理由是“破四旧”,然而民众仍冲破公安、民兵的阻拦,依旧登山。笔者当时负责公社文化工作,曾亲力亲为,记忆如昨。现在思之,“清明游鸿山”之所以禁不住,根本原因是“泰伯”已深潜在乡民的灵魂中了。无锡城区的香会、庙会亦如是。惠山庙会之八庙所供偶像,无论传说还是实有其人,都为无锡地区作了大贡献的。如《无锡文化大观》云:“人们不忘张巡‘保障江淮’的恩德。张巡有庙在惠山麓,在无锡八庙中,排行为大老爷。”张巡事迹,史书可稽。还有两位偶像还是无锡知县,他们或御倭或治水……对这些有功之臣,一纸禁令有悖民心,效果就适得其反。
  改革开放后恢复的几届惠山庙会,能充分挖掘其有价值的文化内涵,受到广泛好评。对2007年的庙会,网上有文说“怪异、血腥和带有迷信色彩的不复再见”;对2011年的庙会,一位叫枕河居者的网友说,庙会“留下了热闹和带有象征意义的神仙仪仗”以及“多姿多彩的文艺和杂技”。在庙会上还看到,三百六十行、非物质文化遗产、土特产等精彩展示。
  另一高招是造渤公岛,筑渤公桥,建成渤公岛生态公园,让市民可以天天与故事中的这位有功于无锡水利的“齐天大帝”见面。还有一大手笔是开幕仪式办在我老家的吴文化节。每届会期,从全国政协到地方政府,国民党要员到海外宗亲,以及成千上万的群众汇聚到泰伯广场。这里响彻昂扬的主旋律,洋溢满满的正能量,多次被评为“国内最受欢迎节庆活动”。

 

本篇文章共有1页 当前为第 1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