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山庙会中的“勿出会格大老爷”

　　“大老爷出会”是惠山庙会中最热闹的重头戏，然而，无锡人又有“勿出会格大老爷”一说。“大老爷”到底是出会还是不出会？出会的又是谁？熟谙无锡掌故的老人为我们解开了这个谜团。

旧时神像出会照片

不出会的金身“大老爷” 
 　 无锡人有一句俗话，叫“勿出会格大老爷”，这是对性格内向，很少出门与外界来往的人的形容词。今天，许多年轻人已经不大听到这句话了，但是老无锡们，街谈巷议时仍然还会说起这句话。
 　 关于这句俗谚的出典，据我所知有两种说法，两种说法都源于旧时无锡的庙会活动。时值吴文化节惠山庙会就要热闹地出演，“大老爷出会”这句话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谈话中，令我回想到了这句有趣而奇怪的俗话和多年前的往事。
 　 如果要说寻找出典，那就是与无锡从前的神庙有关。旧时无锡城里有十大神庙，每座神庙里都有一座高大轩敞的正殿。其中，“无锡”、“金匮”二位城隍老爷，因为只是阴间一县的地方官，品级较低，只好称“大堂”。在正殿上，居中的神龛中都端坐着一尊泥塑的金身神像，这就是无锡人俗称的“大老爷”。“大老爷”身躯庞大，重达千斤，泥塑易损，无法抬出去参与迎神赛会，也就是无法“出会”，所以便叫做“不出会的大老爷”。

“大老爷出会”原是“二老爷出会” 
 　 那么，“大老爷”不能“出会”的话，庙会上抬着出会的“大老爷”是谁呢？原来，各神庙中除惠山“东岳庙”（圣帝殿）里的“东岳大帝”由于位尊权大，只接受其它各庙神主的朝拜，没有应酬，所以只有一个正殿的金身，而其它各庙都备有“二老爷”，甚至是“三老爷”、“四老爷”，这是大老爷的化身，意义是一样的。这些“二老爷、三老爷”的造像比真人大一些，用香樟木作架，再泥塑而成。老爷们身穿的神袍都是明朝服饰，头戴天冠或纱帽，足蹬乌靴，造型端庄。
 　 “二老爷”和“三老爷”各有分工，“二老爷”专司朝贺上级，所以出会中的老爷都是“二老爷”。“三老爷”的职责则是端坐在龙舟中看“赛龙舟”，另外的职责就是由老百姓请回家去压邪驱鬼，赶走“疫鬼”、“邪神”之类。据我所知，在这些“三老爷”中，“延圣殿”的“三老爷”最为忙碌，出差最多，经常被人请去。
 　 解放前无锡的各个神庙都有二堂、三堂，“二老爷”、“三老爷”分坐其内。坐落在三皇街上的“老城隍庙”，甚至为“二老爷”布置了一间房间，房间内床、帐、桌椅、箱橱一应俱全，“二老爷”旁边还坐着一位“城隍奶奶”，所以房间里还特别设有一张梳妆台，让城隍奶奶梳妆打扮呢！

后西溪三皇街关帝庙正殿　1959年

关帝庙大门　 1959年

张大老爷也要出会的“朝玉皇会” 
 　 现在无锡人都以为惠山“张中丞庙”中的张巡是“勿出会格大老爷”，这是一种误传。在辛亥革命前，城中心“三清殿”（旧市图书馆原址）还没有被革命党人捣毁，“三清殿”后有一座“玉皇殿”，每年农历正月初九玉皇大帝生日这天，无锡各神庙除东岳庙外都要前去朝贺。张中丞庙也不例外要参与朝拜，这就是一百多年盛极一时的一年一度的“朝玉皇会”。
 　 “朝玉皇会”消失后，便只剩下每年农历三月廿八“朝东岳庙”的庙会了。因为“张中丞庙”邻近“东岳庙”，在东岳大帝旁边，有着显赫头衔的张巡大老爷，也只能降格为东岳大帝的“仪宾司”了，负责接待各路贺客。从那时起无锡人便误认为张中丞便是“勿出会格大老爷”了。

鲜为人知的张巡出会内情 
 　 自辛亥革命后，金匮县城隍庙（俗称新城隍）被捣毁，从此盛行多年的农历三月廿八的“八庙盛会”少了一个新城隍，成了七庙盛会，但是在1945年抗战胜利前的农历三月廿八，张中丞破例地参与了朝拜东岳的行列。
 　 张大老爷的出会，与当时的无锡大汉奸周阿福有关。大汉奸周汉良（即周阿福）的主力部队被日伪当局调到青浦后，只给他一个“少将参议”的官衔，在北门外大河池留下了一个留守处和几十名街士。周阿福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经常带了几名街士驾了他的黑色轿车在惠山一带公路上兜风。
 　 １９４４年下半年的一天，周阿福在惠山附近被仇恨他的人砸坏了车辆，这让他受惊不小。事后，他的幕僚向他说，这次事故幸亏有张巡大老爷保佑才逃脱一劫，不然有性命危险。那人煞有介事地对他说：“大老爷为了救你，手指也烧焦了”，并陪同周阿福到张中丞庙去察看。谁知张大老爷神像的手上果真有细微烧焦的痕迹，周阿福便信以为真，并接受了那个幕僚的建议，发愿整修惠山山门，以赎他的罪行。
 　 有意思的是，周阿福在整修惠山山门的同时，还重修了庙巷中的“忠安大王庙”，并在庙内忠安大王的神像前塑了四个泥像，这四个与真人大小一样、身穿明代街役服饰的塑像上分别写着“钟季鹤、林子文、薛福瑞、吴正荣（沙壳子）”名字的腰牌。原来这四个人生前都是清末民初无锡县衙门中的捕快、刑侦处的头儿，平日欺压人民惯的，四个塑像的面孔，宛如他们生前的容貌，凶神恶煞。出于乌龟爱王八的心理，周阿福将这几位前辈塑像供奉，享受民间香火。解放后，这几个塑像连同忠安大王庙被一同拆除了。
 　 到了１９４５年，整修惠山山门的工程竣工，周阿福颇为自得，这时他的下属又向他建议，三月廿八的“八庙盛会”已只剩下“七庙”了，为了答谢大老爷对司令的保佑，何不将大老爷也排道出会，恢复“八庙盛会”呢？周阿福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精心准备，到了三月廿八这天，多年未出会的张大老爷果真排起了盛大的仪仗，从惠山张中丞庙向城中心出发。而周阿福身穿戎装、口衔雪茄烟、骑在一匹黄马上，耀武扬威地出现在行列中，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周的身后高举着一面标有“和平、反共、建国”黄带子的汪伪政府的伪国旗，更是丑态毕露，令人嗤鼻。
 　 就在这次朝会两周后的１９４５年５月２３日晚，由于汉奸内讧，周阿福被黄胜泉（绰号硬毛头）狙击，丧命在城内道长巷口，人们都说，正直的神明是不会保佑为害人民的大汉奸的。

从不出会的许远大老爷 
 　 在张中丞庙内，除端坐在正殿神龛中的金身外，还有两个神像，一个就是出会时要抬出去的青面张巡大老爷（二老爷），另一个是和张巡大老爷同样大小的白面黑须神像，他便是唐代安史之乱中和张巡同守睢阳并同时殉难的睢阳太守许远大老爷。
 　 这位许远大老爷除每年农历七月张巡诞辰那天同张巡神像一起整装坐在正殿上接受善男信女的朝拜外，平时被放置在偏殿内，连神袍都不穿，因为比较值钱的神袍经常被小毛贼偷去，所以他只好穿一身布的内衣裤冷冷地坐在那里。
 　 这位许远大老爷从未出张中丞庙一步，知道内情的人说，这许远大老爷，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勿出会格大老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