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款与无锡的渊源

    本刊曾在今年7月25日刊登了《数数庚款留美的无锡学生》一文，对上世纪初的部分无锡籍留美学生作了回顾。不久前，对庚款留美学生有所研究的读者找到本报，对一些相关历史作出补充挖掘。

    胡敦复负责考选胡适、赵元任等出国留学

    在清末直接“甄别”考选的三批庚款生中，第二批学生最为星光熠熠。其中有日后的新文化运动骨干胡适、赵元任，还有成为著名学者的竺可桢、胡明复、周仁、张彭春、钱崇澍、过探先、许先甲等人。而负责这一批学生考选事务的是一个出生于无锡堰桥的著名人士，他叫胡敦复。

    说起胡敦复，在民国的教育史上一度声名显赫。1907年，两江总督端方在江南各学堂遴选优秀学子赴美留学，这是继容闳选拔幼童留美、时隔二三十年后第二次招考官费留美学生。最终选定11名男生和4名女生。胡敦复与长妹胡彬夏入选，女生中还有宋庆龄。此前的胡敦复先后在南洋公学、复旦公学就读。胡敦复入康奈尔大学主修数学，两年后的1909年，胡敦复大学毕业，回到国内进入南京江南高等实业学堂任教。此时，在学堂，有一位名叫赵元任的预科学生临近毕业，但对外面“精彩的世界”很感兴趣，经常偷偷地跑来听他的课。后来，赵元任在他回忆中对此有过记述：“他在南京江南高等学堂本部教书的时候，我在预科，只能偷听他讲课。”

    就在同一年7月，专司“庚款”留美事务的游美学务处成立，周自齐任总办，范源濂、唐国安分别担任会办。随即“甄别”考选第一批庚款留学生47人。这中间就有四名无锡籍学生：张廷金、裘昌运、张福良、胡刚复。胡刚复正是胡敦复的三弟。对这段历史，《数数庚款留美的无锡学生》这篇文字有所提及。

    胡敦复在美留学期间，与时任驻美公使馆参赞的周自齐相识。于是，1910年4月，周自齐聘其为游美学务处教务提调，负责考选事宜。7月，选拔二批庚款留学生70人。8月中旬，胡敦复与唐孟伦、严约冲等护送学生赴美。胡明复、赵元任进入康奈尔大学文理学院，胡适入农学院，并于1912年春转学入文理学院。三人成为一生的挚友。

    1911年 4月29日，清华学堂开始上课。学堂设正、副监督三人，由总办周自齐和会办范源濂、唐国安分别担任，胡敦复受聘为教务长。不过，仅仅过去一个月，学堂里风云突变。由于美国教员主张多读英文和美国文学、美国史地，少学理科课程，与主张多学理工科课程的胡敦复意见分歧。美国驻中国公使也出面干涉，清政府外务部迫于压力，饬令胡敦复“自请辞去清华教务长职”。

    时在清华就读的吴宓对胡敦复十分钦佩，在他看来，胡敦复“俊秀而和厚，极为学生所爱戴。”因此，胡敦复辞职之时，吴宓等学生代表前往“恳切挽留”。“胡先生婉词慰谢，然即时治装，移家离校，南归无锡去矣”。 6月初，胡敦复黯然离开清华。

    胡敦复回到上海后，除短暂担任一段时间复旦公学教务长外，与南下的十位清华教师一起，于1912年创办了中国人自办的第一所私立大学，初为大同学院，后发展为文、理、工、商齐全的大同大学。胡敦复致力大同校务的同时，1925年被北洋政府教育部任命为国立东南大学校长（未到任）和国立女子大学校长，1930年兼任上海交通大学数学系主任。1934年，胡敦复发起创立我国数学界第一个全国性学术组织——中国数学会，出版学术刊物，举行学术年会，对我国数学科学的发展具有重大影响。

    庚款留学生中的“叔侄档”

    在第一批庚款生的无锡籍学生中，裘昌运是一位必须重视的人物。据了解，当时的留美考试分两阶段，第一阶段考国文、英文，及格者进入第二阶段的考试。在整个第一批47名庚款生中，裘昌运名列第18位，不过在第一阶段考试后放榜，裘昌运为榜首。赴美后，裘昌运先入威斯康辛大学习农学，后入普渡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就读经济专业。裘昌运生性活泼，擅长交际。当时，中国留美学生会分东、中、西分会，中美分会会长就是裘昌运。暑假，他跋涉数百里去一家农场劳作。在给父亲的信中，他写道：“每日十二小时之劳动，自揣觉有所不逮，即半日工作，自早及午，已觉劳瘁不堪，午后惟有休养，即脑力亦不堪复用。农事之纲目，则自粪除、饲豕以至耕草收获，不下数十种，儿意在知其大概，始事之言明不愿专司一事，故每日必易其工，他如取水、涤器、送信、浣衣等杂役，亦间亦为之。”

    裘昌运的父亲叫裘可桴，这是一个在无锡地方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于1898年5月创刊《无锡白话报》，是我国白话文运动的先驱者之一。后来，他又致力于教育事业，在无锡地方开办了“三等学堂”、“东林学堂”等新学堂及师范学校等。

    回国后，裘昌运从事民国工商业，在苏州新泰丝厂任厂主。1920年底，美国举办万国丝绸博览会，江浙皖丝茧总公司选择业界人士15人，携带产品赴美参赛，大获殊荣，裘昌运正是代表之一。后来，裘昌运转入铁路系统任职。抗战胜利后，裘昌运随金融专家张公权远赴东北，与苏联红军周旋，进行战后接收。

    在第三批庚款生中，有一位无锡籍学生叫裘维莹，在康奈尔大学学机械工程，回国后一直在铁路系统任职。他正是裘昌运的侄儿。裘昌运另有一位侄儿名叫裘维裕，则是民国时期由清华大学直接考送的庚款留美学生，回国后在民国教育史也是闻名一时。裘维裕1916年毕业于上海工业专门学校电机系。旋以优秀成绩考取庚款留美，进入麻省理工学院，获得电机科硕士学位。1919年在该校研究院工作一年，后转到纽约爱迪生电厂工作。1923年回国，任交通部南洋大学（1927年后改称交通大学）电机系教授。1928年起任物理系教授。1930年，交通大学设立科学学院（1937年9月9日改称理学院），由裘维裕任院长兼物理系主任，担任数学系主任正是胡敦复。此后二十年间，裘维裕一直在理学院任职直至1950年去世。

    陆小曼的前夫王赓也是庚款留学生

    1911年8月，清华学堂又录取了第三批63人赴美留学。其中无锡籍学生四人，分别是王赓（受庆）、徐书（静远）、裘维莹（镜岑）、顾维精（心一）。

    这期间，王赓的一生，由于与名媛陆小曼的一段情缘而显得与众不同。他先后曾在密西根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就读，1915年获普林斯顿大学文学学士后转入西点军校，与美国名将艾森豪威尔同学。

    1918年6月，王赓以第十名的优异成绩毕业回国，并供职于北洋陆军部。1918年陆徵祥在巴黎和会期间，需要留洋的军事专家协助争取中国的权利，王赓担任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上校武官兼外交部外文翻译。期间认识了在巴黎和会周边到处呼吁中国权益的梁启超，成为梁启超的学生。

    回国后，王赓任航空局委员。1920年，又任陆军上校，同年与陆小曼结婚。1923年任交通部护路军副司令，同年晋升陆军少将。1924年底，任哈尔滨市警厅厅长。为了避免独身在沪的陆小曼孤独，他托同为梁启超学生的徐志摩照看妻子，结果陆小曼、徐志摩一见钟情，产生情缘。1925年9月，王赓与陆小曼离婚，终生未再娶。

    1931年宋子文当财政部长时，任“税警总团”第二任总团长，中将军衔。1932年春“一二八”上海保卫战期间，误入日本人之手，竟酿出轩然大波，被诬为“间谍”。后释放，旋即被撤职。王赓误入日本人之手，有传言说是因为徐志摩飞机失事后陆小曼痛不欲生，王赓前往探视而致。

    1935年王赓出狱后曾任职铁道部，后任国府兵工署昆明办事处处长，为维持抗战期间滇缅命脉的战略物资内运作了大量工作。1942年，王赓被任命为赴美军事代表团团员，4月，途经开罗时病逝。死时年仅47岁。王赓逝世后，被北非盟军以厚礼葬于开罗市郊英军公墓。

    主持交通大学危局的张廷金

    张廷金（贡九），是第二批无锡籍庚款留学生中的翘楚，先入俄亥俄大学，再入哈佛大学，获电机工程硕士学位。1915年10月回国后在上海工业专门学校（交通大学前身）任教。

    1919年夏，上海工业专门学校建成无线电台，就是由张廷金规划经营，历时两年建成。该电台可收发秦皇岛、汉口、广东、菲律宾、日本等处的电报。这在我国当时的科研单位和高等学校中是首创的无线电台实验设备。张廷金被称为“中国无线电元老”。

    1921年，叶恭绰任北洋政府交通总长时，将交通部所属三所高校（上海、北京及唐山）统一更名为交通大学，张廷金任交通大学上海学校副主任。1922年，学校又改名交通部南洋大学，张廷金受聘为教务长。1928年后，交通大学电气机械科扩充为电机工程学院，张廷金改任院长。1938年初，电机、机械、土木三系组成工学院，张廷金被推为首任院长。抗战爆发后的1938年7月，留沪的交通大学议决：学校不关门，校产要保全，在不被改组、不改变学校制度、保存办学宗旨的精神下，可以与汪伪教育部联系，继续办学；经费要有着落。讨论经费是否拒收，校方认为这个钱不是汪伪方的，实系人民的钱，以人民的钱办人民的教学似无不可。校方推举张廷金以代理校长身份出面周旋，进行消极抵抗。张廷金在推举主持交大沪校校务后，对汪伪给以校长名义，虽难拒绝，但未予理睬，既不宣誓，也未移交，直到交通大学复员，辞去校长一职。

    抗战胜利后，张廷金以“汉奸嫌疑”被提起公诉，后经唐文治、孙科、黎照寰、吴保丰等人的陈述辩护，1948年6月30日，上海高等法院最终宣判张廷金“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