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头惨案调查实录

 

    为深化无锡抗战历史的研究，2006年，无锡市抗战损失调研课题组对抗战时期发生在锡北西漳的“寺头惨案”再次进行了调查。经对健在的幸存者、见证者及知情者的个别走访和座谈了解，获得了许多新的口述证据。这些证据，再度印证了“寺头惨案”的真实性、可靠性。调查表明，在这起惨案中，有100多位同胞惨遭日军杀害，被毁房屋237间、稻籽22堆，被抢毁财物难以详记。

    现将调查情况实录如下：

 

    抗日战争时期，寺头为锡北的一个重要乡镇（今属无锡市惠山区堰桥镇），辖刘家宕等10多个自然村，镇上有一条南北长约1公里的寺头街，这条比较繁华的街道，约有300户人家、近1000居民。当时，刘家宕村有200多户人家，约500多人，村子隔一条张塘河与北面的寺头街遥遥相望。

    1937年农历十月二十三日早上，侵华日军获悉寺头刘家宕一带驻有国民党部队的消息后，立即派飞机进行侦察和扫射。寺头街和刘家宕的老百姓听到枪声后顿时慌乱不堪，纷纷离家北逃。当日下午2点左右，日军从东北塘天池巷一带朝寺头镇刘家宕村发动进攻，遭到守卫刘家宕的国民党部队第88师约一个营的顽强阻击。在长巷等地，88师的官兵与日军进行了惨烈的战斗，虽然歼敌不少，但由于敌众我寡，被迫转移到长巷河北张塘岸继续抵抗。当时张塘岸四面环河，原有的张塘桥等几座桥梁也被日军炸断。尽管已无退路，但88师的这些官兵没有一人胆怯投降。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国民党官兵同日军进行了殊死搏斗，但由于孤军奋战、弹尽粮绝，这个营的官兵最后全部壮烈殉国。

    侵占长巷、张塘岸等地之后，日军不顾天黑，随即在刘家宕一带开始了2天多的疯狂杀戮[①]。在长巷、高杨巷、陆巷、寺头街、保宁寺戏台楼等地，日军士兵打着手电、拿着火把，挨家挨户进行搜索。那时真可以说是枪声不断、火光一片。在长巷，刘祥法、刘俊法兄弟俩被砍死；徐士生的祖母，徐金根夫妻俩等，由于来不及逃走，被日军枪杀在自家门口；吴阿进被杀害在逃亡的河中。在黄巷，黄耀坤的叔叔因穿壮丁训练服被日军用木榔头活活打死；在惠巷，惠金林一家3口被日军从脑后开枪打死。惠根生、惠云生兄弟俩被日军推出门外刀斩身亡。在高阳巷，杨阿狗全家，还有避难在家的阿狗姐、姐夫和两个外甥共8名亲人被日军打死。杨听宝有病在床，在家侍候的妻子被日军拉到门外竹园，强行扒掉裤子后对其裸露的下身狂戳几刀，并在其阴道内插上竹签，将她活活折磨致死。杨昌裕和另两名外来难民被烧死在屋内。金世根夫妻俩及其1子1女共4人惨遭杀身之祸。刘荣泉、高风春娘，还有陆巷顾锡奎3人也被日军用刀砍死。

    第二天，日军在刘家宕将被国民党部队打死的士兵尸体集中起来后，分别用麻袋装好，然后抬到2艘橡皮船上运走。之后，日军在刘家宕强行捉鸡捕鸭、杀猪宰牛，并把老百姓的门板、家俱等拆下来当燃料烧食。经此一劫，刘家宕幸存的房屋也被搞得十室九空。

    25日，日军在血洗刘家宕等村后，又把魔爪伸向张塘河北面的寺头街。那时，寺头街分成北街、中街和南街，商店很多，一派繁华景象，有“一夜到天亮人不停船不歇”的说法。然而，日军侵占寺头之后，将这条盛极一时的街道变成了一片火海、一片废墟。

    杨金荣家当时住在寺头街38号，日军来犯时，他和表姐夫躲在自家阁楼上，亲眼看见15岁的赵三囡一直喊着爹娘逃进了隔壁房屋。当时屋里还有两个女孩，一个19岁，一个15岁，其中一个姓张，是逃难来的无锡亲戚。日军随即闯了进去，将这3个女孩杀死。在另一处，日军把在家的张银根夫妻、张阿盘夫妻及其孙子、张久兴的爷爷奶奶等男女老少14人，另加16个不知名的外地避难者，全部赶到张巷一堵墙边，然后用机枪进行扫射。这30人被打死后，日军还拿门板等木料放置在死尸堆上焚烧，其状惨不忍睹。中街的杨服膺，是个中医，当年37岁，自家的房子被烧着后，急忙跑出来，结果被日军抓住后吊在房后的榉树上活活烧死。同时被烧死的还有邻居开小店的李阿岳。开馒头店的宋阿富，一家3人也全部被日军杀害[②]。

    日军在烧杀抢的同时，还大肆强奸妇女。杨服膺的妹妹等10多个妇女被日军集中起来后遭到强暴。据杨服膺的儿子杨天伦回忆，当时他亲眼看到3个日军士兵轮奸了他姑姑。中街赵建华的女儿遭奸杀后，其乳房被日军割掉。周梅林的妈妈虽未被火烧，但其裸露的阴部被日军插上带有鱼叉的木棍，其状不堪目睹。

    在寺头惨案中，寺头街几乎全被烧毁，只剩下三五间房子，30多人惨遭日军杀害；刘家宕、寺头村、青联村被杀同胞达百余名之多，占原总人口的20%左右。此外，被烧房屋237间、稻籽22堆，计损失约230亩稻谷（一堆稻籽堆约10亩田稻谷）。刘家宕惠巷东头6间房子，被百余留住日军搞得四壁空空，门挞、蚕扁等物均被焚烧，损失甚为惨重。

 

（执笔人：无锡市惠山区档案局 杨建农  张明佳）

 

附 录：

寺头惨案口述证据

 

证据之一：

    当事人：惠兴祖

    年  龄：82岁

    住  址：无锡市惠山区堰桥镇寺头村南长巷12号

    身份证号码：32022219******3215

    调查人：无锡市惠山区档案局 杨建农

    调查时间：2006年8月18日

    公证书：（2006）锡二证民内字第006857号

 

    惨案经过及受害受损情况：

    1937年农历十月二十三日，我14岁，上午随父在挖防空洞，听到八士、东北塘方向枪声不断。下午我在刘家宕长巷前土岗旁看到中国军队在布防，并与东北塘天池巷冲来的日本鬼子进行了交战。约有一个营的中国军队官兵在此次战斗中牺牲。

    当晚，我父亲被3个鬼子从家中抓住，拉出大门，一个鬼子用电筒照着我父亲，另一个鬼子用枪瞄准我父亲后脑一枪，我父亲本能一避，随枪声倒下，枪子打到了耳朵上，躲过了一劫，随后，我父亲听到“砰砰”两声，躲在隔壁的2名光头伤员被日本人杀害。往后，日本鬼子又到了我族叔阿根生家，先后将阿根生及弟云生用马刀砍死。我父趁着天黑逃了出来。

    等过几天鬼子撤走后，我随父亲从外逃难回来，路上，看到一稻田里有七八具烧黑的尸体，一防空洞里有一家5口全被鬼子射杀。中国军队的死尸掩埋了3天，埋入了黄古巷前的千人坑中。

 

（惠兴祖口述证据原件现存无锡市史志办公室）

                                                   

证据之二：

    当事人：杨天伦

    年  龄：81岁

    住  址：无锡市芦庄六区62号402室

    身份证号码：32020319******061

    调查人：无锡市惠山区档案局 杨建农

    调查时间：2006年8月18日

    公证书：（2006）锡二证民内字第006856号

 

    惨案经过及受害受损情况：

    日本人到寺头镇来杀人放火，我13岁。在无锡城里（的）姑夫姑母当时也在我家避难，听说日本人要打进来了，父亲叫我同爷爷、奶奶与姑夫姑母一起往寺头镇附近乡村避难，我父亲留下来看家没有走。过了两天，日本兵打进来了，杀人放火。我父亲在房子被烧着时逃出来，被日本兵抓去绑在树上，浇上火油活活烧死。邻居李阿岳的家人告诉我们后，我与爷爷奶奶一起处理父亲的尸体，把他用棉被包好葬在自己的田里。父亲死了，家被烧掉了，我跟姑父姑母回到城里一起生活。

 

（杨天伦口述证据原件现存无锡市史志办公室）

 

证据之三：

    当事人：杨海度

    年  龄：83岁

    住  址：无锡市寺头村刘家宕50号

    身份证号码：32022219******3217

    调查人：无锡市惠山区档案局 杨建农

    调查时间：2006年8月18日

    公证书：（2006）锡二证民内字第006855号

 

    惨案经过及受害受损情况：

    日军到寺头村那年，我15岁。1937年农历十月二十三日下午，日本军队从东北塘严埭天池巷冲过来，开始对刘家宕长巷、高杨巷烧、杀、抢，两地浓烟滚滚、烈火冲天、枪声不断。

    十月二十四日，中国军队与日军接战，冲锋肉搏3个回合，中国军队约一个营官兵战死在麦田里，尸横遍地，场面十分惨烈。

    二十五日晚回到家里，只见到处是死尸，我们村巷断墙残壁，一片狼藉。村上有20间房屋被烧掉，12人被杀，有2家没有逃的人家都未有一人幸存。

 

（杨海度口述证据原件现存无锡市史志办公室）